【資料圖】
作者：袁恒雷
兩年前出版散文集《十畝之間》后，青年作家馬婷備受鼓舞，筆耕不輟。她將視野聚焦長期生活的城市西安，靜靜聆聽這片土地的漢唐遺韻，用心感受當?shù)爻青l(xiāng)發(fā)展的時代新風。風物感心，筆端流云，于是便有了散文集《靜居長安》。
《靜居長安》共分為四輯，依次為第一輯“長安偶見”——書寫對西安城鄉(xiāng)的細致觀察，第二輯“長安巧匠”——書寫實地采訪的各領域能工巧匠，第三輯“長安風物”——書寫西安得天獨厚的歷史文化遺跡，第四輯“長安佳話”——書寫一系列漢唐名人軼事。四輯體例完整，互相映襯，在漢唐遺韻與時代新風中自由翻飛。
因長期生活于古都西安，作者對當?shù)氐臍v史文化遺跡與漢唐名人，有著獨到的見解。通過對漢惠帝、漢文帝、漢昭帝等西漢君主帝陵的考察，對“曲江流飲”詠懷古跡、對隋唐天壇的實地踏訪等，馬婷依托扎實的文本功底與“文化苦旅”式的一線手記，生發(fā)出的散文帶著性格鮮明又充滿人文關懷的意蘊。作者敬古學古但不拘泥于古境——即擯棄苦吟哀嘆，從歷史古跡與文化名人的往事中提煉出對后人大有裨益的內容，從而實現(xiàn)古今的交相輝映。所以，她筆下的鄭國渠、昆明池、灞源、咸陽湖、草堂等，都能在對歷史的詠嘆中觀照當今的生活，甚至暢想未來。比如在乘興游覽昆明池時她想到：“一邊想象著它當年的繁盛，一邊等待那吹拂過古人的微風輕輕撫過我的臉龐，從而帶來他們的氣息。那微風中，似有音律，有詩詞，有將士們的呼喊聲，有小娘子們的歡笑。或許，它也將留存我的氣息，再長長久久地傳下去，直至多年以后，又輕輕地撫過另一人的臉龐。”
除卻大雁塔、曲江、古城墻等廣為人知的地標性與代表性建筑，馬婷更喜歡書寫那些偶然尋訪到的事物——這似乎更能激發(fā)她對創(chuàng)作的激情。所以她很喜歡“偶見”，即不期而遇。于是，她筆下的湘子廟、冰窖巷、攬月閣、竇府巷、秦嶺村莊、舊書攤等都顯得別有意趣。比如在《街巷里的舊書攤》一文中她透露：“前些日子與幾位友人相約在小寨用餐，結束后來了興致，又一起去了大興善寺。大興善寺內櫻花正盛，春意盎然，在寺內友人的帶領下，觀賞了平日看不到的諸多寶物，而后在一番驚嘆與沉醉中走出寺廟。思想尚未抽離，便又與那些舊書攤迎面遇著了。”正是這次臨時起意的游玩，誕生了至少三篇文章，依次為《山居一夜》《彼岸花開大興善寺》《街巷里的舊書攤》。
作者捕捉生活細節(jié)的能力令人驚嘆，她以作家的敏感與女性特有的細膩，將諸多他人忽略的場景一一納入筆下。仍以《街巷里的舊書攤》為例，她看到舊書的獨特價值，認為“翻開這舊書，便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，仿佛自己，與曾經(jīng)閱讀過它的人，在某種程度上有了聯(lián)系。”同時，她又能見微知著，通過對舊書攤和賣書者的觀察，看到城市文明的進步。因城市管理，之前舊書攤一度被清退，后來雁塔區(qū)專門打造了一個“西街雅集”。“統(tǒng)一的攤位，統(tǒng)一的遮陽傘，不收取一分一毫費用，他們的舊書攤活躍在了興善寺西街上，成了這條街道最吸引人駐足的一道風景。”這樣的城市文明讓人倍感欣慰。
在輾轉城鄉(xiāng)街頭之外，作者還熱衷于采訪諸多領域的能工巧匠，通過描述他們個人及家族的故事，展現(xiàn)某一文化藝術領域的興衰史。諸如斫琴師許工、瓦當老先生劉德源、古法造紙傳承人劉曉東、核雕手藝人趙秉科趙惠萍父女、錦灰堆傳人耿玉洲耿學知父子、高陵洞簫非遺傳承人胡道滿胡永漢叔侄、唐三彩仿制傳承人李建鵬夫婦、楊氏木桿秤第四代傳承人楊衛(wèi)斌、桑家龍燈的集體守護等等，他們的身上都彰顯了可貴的“工匠精神”，既有對上千年歷史文化藝術的堅守，又是對生活的無比熱愛的體現(xiàn)。不過，作者在細致描摹這些匠人出神入化的技藝的同時，也沒有回避一些傳統(tǒng)藝術在走向沒落的趨勢——她以自己木匠父親的切身經(jīng)歷對比了楊氏木桿秤的發(fā)展現(xiàn)狀，可謂感同身受。馬婷的父親早年是受到鄉(xiāng)鄰萬般優(yōu)待的木匠：“那時農村，其他匠人是不住家的，只有木匠，除了要拿著禮品去請外，還要七碟子八碗好吃喝供著。待做完了活，又要將工錢、禮品端到謝匠的飯桌上來。所以，父親受慣了優(yōu)待，又從未出過遠門，一下子要與農民工們一起住在嘈雜臟亂的多人宿舍，他始終不能習慣。細想起來，這也是匠人的悲哀。”同樣，楊氏木桿秤也面臨相同的困境，隨著木桿秤逐漸淡出人們的生活，“它終是漸漸被人們所遺忘，淪為房間內擺設的工藝品……這木桿秤再也不是人們日常交易時不可或缺之物，可制作它的技藝卻那般珍貴，如若失傳，又是那般令人心痛。”即便如此，透過作者對諸多匠人的描寫，我們仍能感受到這些傳統(tǒng)手藝的生命力，并對此抱有樂觀態(tài)度。這些技藝走過了千年時光，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與我們相遇，證明即便淡出我們的生活，但絕不會淡出歷史。
長安故地擁有太多可資寫作的素材，馬婷作為一位沖勁十足的青年寫作者，將這些古韻今風一一采寫，變作篇篇美文存留世間，是彼此的雙向奔赴，亦是彼此的幸甚。（袁恒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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